第022章 樂清火葬場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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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樂清火葬場 01
次日一早, 雲墨剛要出門，林松月回來了。
看著她虛弱的魂體，雲墨沈默半晌後問道：“你出去和惡鬼打架了？”
林松月：“……”
林松月：“沒有, 我就是……稍微又懲戒了一下林國征。”
昨天跟著林國征一起前往警局後，面對警方質詢, 那家夥死活不認罪。
還非說在直播間裏說的那些, 都是逗人玩的，不必當真。
就連面對她提供的證據, 林國征也能很淡定的說不知情。
氣的她鬼氣都要外洩了。
所以等林國征被暫時關押起來後, 她便現出魂體, 給對方好一頓胖揍。
爽是爽了, 但耗費的力量也很多。
警局中正氣與煞氣都極重，甚至還有一國的氣運加持。
在如此威嚴之地使用鬼氣，她沒有被壓制的魂飛魄散，已經是大幸了。
說完昨晚的事, 林松月嘆了口氣, “哎, 我還是沒辦法讓他主動認罪。”
雲墨聳了聳肩，“若是真那麽容易, 就不會有這麽多懸案了。你不用太著急，目前證據明確, 庭審判決也只是時間問題, 別再繼續損耗你的功德了。”
再損耗就沒了。
她可還沒收取報酬呢！
林松月聞言點了點頭，“嗯, 我會好好等著的, 等著他付出代價。”
-
安撫好林松月後，雲墨動身前往樂清火葬場。
目的地距離市區比較遠, 她抵達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
小陸此時正在車裏瑟瑟發抖。
當遠遠瞧見一道高挑勻稱的身影走來時，他當即就屁滾尿流的下了車。
“大師！大師！”他都快要哭了，“你可算是來了！這地方真的太陰森了，你都不知道，剛才我還看見那個大門自己打開了，但是這裏根本沒人啊！”
“嚇死我了嗚嗚嗚，早知道我就先去找你，然後我們再一起過來了……”
小陸是真的很害怕。
來火葬場之前，他做了一萬遍的心理準備。
甚至還特意去找雲清觀的觀主，言清真人，求了幾張驅邪的平安符。
萬事俱備，但……
但他還是害怕！
前幾天的遭遇，讓他這個原本血氣方剛、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壯年，變成動不動就疑神疑鬼、隨時隨地默念心經、生怕再遇到靈異事件的膽小鬼。
更何況，這火葬場裏的東西就好像是和他有仇一樣。
時不時的就會制造些恐怖的動靜來嚇他！
天知道，他在等大師過來的這段時間裏，有多少次都想掉頭就跑了！
想到這裏，小陸委委屈屈的擦了把眼淚，又吸了吸鼻涕。
雲墨不著痕跡的離他遠了兩步。
旋即掏出紙巾遞給對方，說道：“我們不能一起過來，這裏面的東西害怕我，若是我先來，它會有充足的時間藏起來。”
她聳了聳肩，繼續說道：“但是它比較喜歡你。”
這句話有歧義，非常有歧義。
小陸剛要接過紙巾的手一抖，擡頭瞪大雙眼看著雲墨。
雲墨微頓，意識到用詞錯誤，連忙解釋：“其實是因為，你身上的陰氣雖重，但攻擊性卻不強，且又很容易受到驚嚇。你先過來的話，它會考慮鳩占鵲巢的可能性，然後耗費力量來引誘你進去。”
“這樣即便它又躲起來了，我也會很容易的就能抓到它。”
小陸：“……”
小陸：“大師，所以我……是誘餌？”
“可以這麽理解。”雲墨聳了聳肩，“你是吸陰體質，無論走到哪都會吸引鬼魂的註意。它們並不會傷害你，只是會不受控的朝你靠近。”
“所以帶著你，我就省去了挨個掐算它們藏在哪了。”
小陸聞言，臉都快耷拉到地上了。
一想到自己這麽多年無論走到哪，都被鬼魂當成香餑餑蹭來蹭去，他就覺得渾身惡寒、生無可戀。
偏偏前段時間他還非要作死，自己就鉆進了鬼魂堆裏。
要不是當時遇見雲墨……
小陸渾身一顫，難以想象，自己最後的下場到底會有多麽的淒慘。
“行、行吧！大師，那我跟你進去！”
人家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當誘餌就當誘餌吧！
他眼神堅定，但語氣卻是在顫抖，“但但但是大師，你得保護我啊……”
雲墨點點頭，“嗯，放心吧。而且你這次是幫我忙，好處不會少你的。”
在外面耽誤十多分鐘，兩人終於走進了火葬場。
剛一進來，雲墨就感受到了濃郁的鬼氣。
甚至強烈到能遮天蔽日、掩蓋天相，很明顯，這不是一只鬼能做到的。
而且……
她掀起眼皮，打量著所有的建築物。
火葬場的建造向來都是考究的，那天她和小陸連麥時，就已經通過大門和焚屍樓的位置，大致推測出了這裏的格局所代表的陣法。
只是那時看的不夠全面，推測的結果也有偏差。
而今天親眼所見，她的心下也是一驚。
這裏真的太怪了，又怪又邪性。
所有的建築和設施都規避了正常布局，甚至園區內還種了許多的吸陰槐樹，讓樂清火葬場從一個‘送亡者往生’之所直接變成了‘囚亡者魂魄’之地。
鬼魂逃脫不開，自然怨氣橫生。
而怨氣又是鬼魂的力量來源，怨氣越盛，鬼魂的能力就會越強。
可奇怪的是，那天她看見的趴在小陸後背上的老人鬼，明明怨氣也很強，卻偏偏感受不到實際力量。
唯一的能力，可能就是嚇唬下小陸這種膽小鬼，然後讓對方自取滅亡了。
所以她推測，樂清火葬場之所以這樣設置，或許是為了吸取此處亡魂們身上的怨氣，再為己所用。
若真是如此，那就有點難辦了……
見雲墨不說話，小陸害怕極了，連忙湊近問道：“大師，現在我身邊有有有……有臟東西嗎？”
雲墨聞言斂回思緒，看了小陸一眼。
旋即搖搖頭說：“沒有。你在我身邊，長眼的鬼魂不會湊過來的。”
小陸這才放心。
隨後兩人沒在外面多待，而是前往了焚屍樓。
再次來到這個地方，小陸還沒等碰到大門呢，腿就已經打起了哆嗦。
但為了維持男人的尊嚴，他還是佯裝著淡定。
結果前腳剛走進去，後腳大門就‘砰’的一聲再次關上了，耳邊甚至還傳出了小孩的嬉笑聲，不斷的重覆道：“來找我玩呀……”
“來找我玩呀……鬼捉人，捉到你的話，你要來陪我哦……”
腳下突然出現了一大片血腳印！
他連忙擡起頭，卻發現哪還有雲墨的身影了？
前面明明站著的……是具骷髏！
他當即被嚇得跌坐在地，剛要尖叫出聲，嘴巴就被一張符咒給封上了。
“別吵，都是假的。”
雲墨拍了拍小陸，順手將捂著他眼睛的小男孩給拽了下來。
小男孩的眼眶裏是空的，牙齒也脫落許多，被抓住後還憤憤的在空中胡亂踢了兩腳，發現無濟於事後便委屈巴巴的憋著嘴大哭了起來。
“道士的條子來了！大家快躲起來呀！”小男孩口齒不清的傳遞著消息。
這哭聲的穿透能力極強，雲墨也很是厭煩。
於是又一道符打了過去，小男孩這才乖乖的閉了嘴，不敢再亂喊亂叫。
可躲在周圍的鬼魂，卻也都跑的差不多了。
小陸從幻象中脫離，再次瞧見雲墨時，差點就想沖過去直接抱大腿了。
“大師嗚嗚嗚……”他的語氣顫抖，“你不是說不會有鬼欺負我嗎……”
雲墨：“我說的是，長眼的鬼魂不會湊過來。”
小陸：“？有什麽區別嗎？”
雲墨指了指自己手中拎著的小男孩，面無表情，“但它沒有眼睛。”
小陸：“……”
小陸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還是委委屈屈的說道：“行、行吧……那大師你能不能給我個平安符什麽的，我怕再遇見沒長眼的……”
雲墨想了想，這個可以有。
於是就從自己的萬能小包袱裏面，掏出了一張平安符。
順便，還把小陸手裏面言清真人賣給他的，拿了過來。
“我師父沒料到你會來到這種陰地，給你的符效用不是特別強，主要也是怕你的體質受不住天道的祝福。”她說，“待會回去我再添上幾筆就好了，但仍舊是只可出遠門的時候戴著，平常情況下放在家中就行。”
小陸感激涕零，連連點頭。
戴好新的平安符，他果然就覺得清明了許多，身子也不再那麽冷了。
再一擡頭，他就瞧見雲墨的手上正拎著個小男孩。
嗯……沒有眼睛。
小陸吞咽了一下口水，知道這是大師讓他看到的，因此生怕會引起鬼魂的註意，連忙撇過頭裝作什麽都沒看見。
雲墨輕笑，“走吧，去焚屍間看看。”
兩人一鬼向下走，周圍環境也逐漸變得陰森起來。
雲墨滿意的點頭。
這就是帶著小陸的好處了。
雖說是吵了點，但根本不用她費力，鬼魂們自己就湊過來了。
只是苦了小陸，鬼都快要貼臉上了，他還是要滿頭大汗的裝作看不見，插在兜裏的手都快抖成篩子了。
很快，雲墨推開了焚屍間的門。
然而，原本被小陸給重新關上的焚化爐，此時此刻卻是開著的，裏面也空空如也，根本沒有屍體。
“怎麽回事……”小陸有些詫異。
下一秒，有陰風襲來！
他僵硬的回過頭，便瞧見那具屍體正站在自己身後，張著嘴要來咬他！
這具屍體，剛才竟然藏在門後！
“攥緊平安符。”
雲墨當即將小陸拽到自己身後，旋即結印念咒，一道金符憑空出現，只是瞬間便貼在了老人的額頭。金光大作，火焰‘蹭’的一下竄起，灼燒的對方哀叫連連，直接倒在地方，無論怎麽掙紮都再難站起來了。
“莫爺爺！莫爺爺！”
雲墨身旁的小男孩見狀，突然開始掙紮。
嘴巴都被符燒出了個洞，也仍舊不停的、焦急的喊著，“你這個壞蛋，不許欺負莫爺爺！我們什麽都沒做，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們！”
雲墨神色淡漠，卻利落的收回了金符。
火焰灼燒屍體的氣味在焚屍間內不算獨特，她看著沖到了老人旁邊的小男孩，說道：“是這位莫爺爺先動手的，我只是本能回擊。”
小男孩：“你你你你你……”
莫爺爺的臉都快被燒爛了，用了好大的勁，才終於將自己的魂體恢覆回正常的模樣。
“小丁，爺爺沒事。”
他摸了摸小丁的頭，面露慈祥。
隨後才看向了雲墨，嘆了口氣，“對不起，我們也不想的……我們被困在這裏太久太久了，自身的怨氣和火葬場綁在了一起，根本沒辦法離開。剛才你進來的時候，我們就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可我們還有心願未了，所以為了避免魂飛魄散，就只能……”
小陸：“……？”
小陸：“不是，那你襲擊她啊，你襲擊我幹啥？”
他有些憤憤的走上前，但是雙腿還是有點軟，差點就跌跪在地上了。
看著一臉溫順慈祥的莫爺爺，他跳腳道：“而且那天，就是你差點讓我從五樓跳下去的吧？你那天多兇殘，怎麽現在老實了，鬼居然也看人下菜碟嗎！”
莫爺爺有些心虛，“小夥子，我也沒辦法呀……”
他又嘆了口氣道：“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沒用，我的力量越來越虛弱了，沒有辦法繼續保護這裏的孩子們，只求小姑娘將我打散之後，能饒他們一命。”
這話落下，小丁頓時哭了，抱著他就不撒手。
四周也陸陸續續又鉆出了幾個鬼腦袋，小心翼翼的盯著他們這邊看，各個臉上都掛滿擔憂。
它們雖然是鬼，但除了意外闖進來驚嚇到它們的小陸，也確實沒再傷害過其他人了。
而莫爺爺，也是它們所有鬼的心理支柱。
如果沒有了莫爺爺，它們很難想象，今後那漫長到沒有盡頭的鬼生生活，要怎麽過下去。
原本還氣呼呼的小陸，這下也不再嘮叨了。
焚屍間的氣氛，好像頓時就從陰冷變成了悲情。
雲墨卻歪了歪頭，不解道：“我沒說過要打散你們啊，我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搞清楚這個火葬場的問題，順便再送你們離開。”
眾鬼聞言，都詫異的看著她。
莫爺爺爺瞪大了雙眼，然後又忙不疊地扶住自己的眼珠子，問：“你能送我們離開？去地府投胎？”
雲墨點了點頭。
樂清火葬場的陣法難解，但並不是不能解。
鬼魂的怨氣，很多時候，對應的都是他們生前未了的心願。她只需去帶它們解了心願，那這裏的陣法自然是不攻自破。
至於幕後之人……
此處怨氣纏繞、天機太深，她不好強行查看。
還是要等時機到了才可以。
聽她這麽說，眾鬼蠢蠢欲動。
但它們也不敢輕舉妄動，萬一這個道士是騙他們呢？它們可不想魂飛魄散啊……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莫爺爺站了出來。
“小姑娘，我相信你。”他說，“讓我先來吧。”
他先去給孩子們探探路，若是真的，皆大歡喜；若是假的，那他的消散也可以給孩子們提個醒。
總之，他該去。
小丁連忙拽住了他的褲腳，“莫爺爺……”
莫爺爺拍了拍小丁的頭，隨後走到了雲墨身邊。
其實雲墨並不是很理解，為什麽他們的表情那麽視死如歸，但她也懶得多問，回頭同小陸說：“在這裏等著，別讓它們離開，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小陸內心：啊啊啊不要丟下我啊雲大師！
小陸表面：“我、我……我努力！”
大師給他留下的任務，他必然要好好完成！
雲墨點頭，又給小陸留下了一張平安符後，便優雅的坐在一旁，魂魄出竅並帶著莫爺爺離開了。
獨留小陸站在一群好奇的鬼魂中瑟瑟發抖。
-
能被送到樂清火葬場的，說明他們生前的住址離這裏不會太遠。
幾分鐘後，雲墨帶著莫爺爺來到了一個老小區。
小區的設施和綠化都比較舊，也並不喧鬧，來往的老人們步履蹣跚，沒走幾步就要坐下歇一會。
莫爺爺一路都沒有說話，只有走進小區，看了看廣場裏說笑的人後，才搖搖頭，“沒有我老伴兒。”
雲墨隨口一問：“你覺得她會來這裏？”
莫爺爺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視線恍惚，陷入了回憶中。
“我還在的時候，就總喜歡中午晚上吃完飯後，帶著我老伴兒來廣場裏消遣。我跟一群不講武德的棋友們下棋，她就跟那些什麽閨蜜們聊些有的沒的，有些時候都能在這坐上一小天，那日子還挺開心的。”
“後來我生病了，整日躺在床上動彈不了。都說養兒防老，但我那個兒子……是個不孝順的，知道我臥病在床後，甚至都沒回來看過我一眼。那段時間只有我老伴兒事無巨細的照顧我，她那些閨蜜喊她出去跳廣場舞她也不去，說是怕我自己會下不來地……”
“可就算如此，我還是撒手人寰了。被送進火葬場的當天，我的魂魄就被那裏強大的力量拽了出來，想跑也跑不出去。我看見我那個‘孝順’兒子交了個錢就離開了，還說屍體愛咋處理咋處理，骨灰都不用給他，反正遺照也都拍好了，辦席請親戚夠用。”
說到這裏，莫爺爺身上的怨氣加重。
長籲短嘆了好幾聲，隨後才繼續說：“我是真的氣啊，氣自己無能，沒把兒子教育好。也氣自己無力，不能直接沖上去給這個逆子幾巴掌。然而更多的其實是遺憾，因為我老伴兒沒有來送我，甚至之後被遺棄在火葬場的這段時間裏，她也沒有來找過我。”
他有些傷心，甚至還有些委屈。
看了看廣場，又有些賭氣的別過眼神，繼續一邊走一邊念念叨叨。
“我總會想，或許她是怕看到我後傷心，也或許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我被遺棄在那了，再或許是她找到了新的老伴兒，有了更幸福的生活。其實說實話，哪個我都能接受，就是……哼，沒什麽沒什麽。”
他其實是想說，就是心裏覺得有些悶悶的罷了。
但這個道士小姑娘畢竟是個晚輩。
他可不好在晚輩的面前說這種話，多丟人。
雲墨環臂，心道這個莫爺爺還有些傲嬌。
她伸出手掐算了一下，隨後微微垂眸道：“你老伴兒沒能去看你確實是有原因的，只不過不是你剛才想的那些情況。”
莫爺爺渾濁的眼睛亮了亮，“她沒再找老伴兒？”
雲墨：“嗯，我們去你家看看吧。”
莫爺爺連連點頭，哼著小曲兒，看起來比剛才高興了不少。
然而當走進家門後，他的表情卻瞬間凝固。
只見本就不大的家裏堆滿了許多雜物，無論是新的舊的亦或是吃的用的，全都摞在了一起，甚至還有陣陣腐臭味傳來，中間屋子看起來簡直是破敗不堪。
“咋回事，咋可能……”
看著這副場景，莫爺有些不敢相信。
他老伴兒向來是最愛幹凈的，所以說後來上了年紀體力不支，就不會收拾的那麽細致了，但最基本的整潔還是能做到的，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家裏變成現在這副樣子，除非……
一個念頭在莫爺爺的腦海中閃過。
他慌忙的搖了搖頭，不太敢相信。
恰好此時臥室裏傳來了一陣粗糲的呼吸聲，猶如是大風刮過樹幹，枝葉無助的搖晃，幾乎快要折斷。
他一驚，正想走進臥室看一看，大門被打開了。
他連忙回頭，便瞧見原來是自己的兒子，領著兒媳和孩子回來了，手上甚至還拎著水果禮品。
他有些詫異，心道兒子現在這麽孝順了？
可下一秒，他就聽見兒媳婦說：“你說你非要先來這幹什麽？孩子還得去補習班呢，這地方又臟又臭的，等會兒回去還得再洗澡換衣服……”
他兒子說：“咱們得在外人面前演一演，別到時候老太太死了有人說咱們閑話，錢都拿的不安生。”
兒媳婦癟了癟嘴，只得嫌棄的將東西扔在地上。
新蘋果紅彤彤的，和已經腐爛的水果放在一起，看起來格外的不和諧。
但倆人並未理會，只是不悅的捏住了鼻子，順便還給孩子戴緊了口罩。
“這屋裏都有細菌，那老太太的身上不知道藏了多少病毒呢，乖乖等會不要靠近。”兒媳婦說著。
兒子沒覺得哪裏不妥，只是踮著腳尖嫌棄的往臥室裏走，說：“我去看看那老太太死沒死呢。”
莫爺爺已經氣到額頭爆筋了，但一聽到要去看老伴，又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門被打開，一股濃烈刺鼻的臭味從屋裏傳出來。
下一刻，他怨氣沸騰！
只見他老伴兒正面如死灰的躺在床上，而床上堆滿了垃圾和食物殘渣，甚至還有已經幹涸的排洩物！
怎麽會？怎麽會！？
莫爺爺慌亂的走上前去，正巧兒子掀開了老伴兒的被，直到這時他才看清楚，老伴兒已經瘦成一把骨頭了，甚至小腿也皺縮到不成樣子，明顯是半癱後就被人扔在床上再也沒有管過！
而他的兒子，見狀只是嫌棄的嘖了一聲。
然後再次把被甩了回去，蹙眉說道：“你這老太太命還挺硬的，你不是總說要早點去見我爸麽，怎麽到現在還沒去？你就不能體諒體諒你兒子？養老錢和我爸的退休金現在給我又能怎麽樣？非要我一遍遍的過來和你磨叨，你不煩我都要煩了……”
這話字字誅心，哪位母親聽了心裏都會滴血。
可床上的老太太只是轉了下頭，目光渙散的盯著床邊，盯著莫爺爺現在站著的位置。
她張了張嘴，幅度很輕，沒人聽見看見。
但旁邊的雲墨卻知道，她說的是——
“老頭子，你帶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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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雲墨剛要出門，林松月回來了。
看著她虛弱的魂體，雲墨沈默半晌後問道：“你出去和惡鬼打架了？”
林松月：“……”
林松月：“沒有, 我就是……稍微又懲戒了一下林國征。”
昨天跟著林國征一起前往警局後，面對警方質詢, 那家夥死活不認罪。
還非說在直播間裏說的那些, 都是逗人玩的，不必當真。
就連面對她提供的證據, 林國征也能很淡定的說不知情。
氣的她鬼氣都要外洩了。
所以等林國征被暫時關押起來後, 她便現出魂體, 給對方好一頓胖揍。
爽是爽了, 但耗費的力量也很多。
警局中正氣與煞氣都極重，甚至還有一國的氣運加持。
在如此威嚴之地使用鬼氣，她沒有被壓制的魂飛魄散，已經是大幸了。
說完昨晚的事, 林松月嘆了口氣, “哎, 我還是沒辦法讓他主動認罪。”
雲墨聳了聳肩，“若是真那麽容易, 就不會有這麽多懸案了。你不用太著急，目前證據明確, 庭審判決也只是時間問題, 別再繼續損耗你的功德了。”
再損耗就沒了。
她可還沒收取報酬呢！
林松月聞言點了點頭，“嗯, 我會好好等著的, 等著他付出代價。”
-
安撫好林松月後，雲墨動身前往樂清火葬場。
目的地距離市區比較遠, 她抵達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
小陸此時正在車裏瑟瑟發抖。
當遠遠瞧見一道高挑勻稱的身影走來時，他當即就屁滾尿流的下了車。
“大師！大師！”他都快要哭了，“你可算是來了！這地方真的太陰森了，你都不知道，剛才我還看見那個大門自己打開了，但是這裏根本沒人啊！”
“嚇死我了嗚嗚嗚，早知道我就先去找你，然後我們再一起過來了……”
小陸是真的很害怕。
來火葬場之前，他做了一萬遍的心理準備。
甚至還特意去找雲清觀的觀主，言清真人，求了幾張驅邪的平安符。
萬事俱備，但……
但他還是害怕！
前幾天的遭遇，讓他這個原本血氣方剛、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壯年，變成動不動就疑神疑鬼、隨時隨地默念心經、生怕再遇到靈異事件的膽小鬼。
更何況，這火葬場裏的東西就好像是和他有仇一樣。
時不時的就會制造些恐怖的動靜來嚇他！
天知道，他在等大師過來的這段時間裏，有多少次都想掉頭就跑了！
想到這裏，小陸委委屈屈的擦了把眼淚，又吸了吸鼻涕。
雲墨不著痕跡的離他遠了兩步。
旋即掏出紙巾遞給對方，說道：“我們不能一起過來，這裏面的東西害怕我，若是我先來，它會有充足的時間藏起來。”
她聳了聳肩，繼續說道：“但是它比較喜歡你。”
這句話有歧義，非常有歧義。
小陸剛要接過紙巾的手一抖，擡頭瞪大雙眼看著雲墨。
雲墨微頓，意識到用詞錯誤，連忙解釋：“其實是因為，你身上的陰氣雖重，但攻擊性卻不強，且又很容易受到驚嚇。你先過來的話，它會考慮鳩占鵲巢的可能性，然後耗費力量來引誘你進去。”
“這樣即便它又躲起來了，我也會很容易的就能抓到它。”
小陸：“……”
小陸：“大師，所以我……是誘餌？”
“可以這麽理解。”雲墨聳了聳肩，“你是吸陰體質，無論走到哪都會吸引鬼魂的註意。它們並不會傷害你，只是會不受控的朝你靠近。”
“所以帶著你，我就省去了挨個掐算它們藏在哪了。”
小陸聞言，臉都快耷拉到地上了。
一想到自己這麽多年無論走到哪，都被鬼魂當成香餑餑蹭來蹭去，他就覺得渾身惡寒、生無可戀。
偏偏前段時間他還非要作死，自己就鉆進了鬼魂堆裏。
要不是當時遇見雲墨……
小陸渾身一顫，難以想象，自己最後的下場到底會有多麽的淒慘。
“行、行吧！大師，那我跟你進去！”
人家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當誘餌就當誘餌吧！
他眼神堅定，但語氣卻是在顫抖，“但但但是大師，你得保護我啊……”
雲墨點點頭，“嗯，放心吧。而且你這次是幫我忙，好處不會少你的。”
在外面耽誤十多分鐘，兩人終於走進了火葬場。
剛一進來，雲墨就感受到了濃郁的鬼氣。
甚至強烈到能遮天蔽日、掩蓋天相，很明顯，這不是一只鬼能做到的。
而且……
她掀起眼皮，打量著所有的建築物。
火葬場的建造向來都是考究的，那天她和小陸連麥時，就已經通過大門和焚屍樓的位置，大致推測出了這裏的格局所代表的陣法。
只是那時看的不夠全面，推測的結果也有偏差。
而今天親眼所見，她的心下也是一驚。
這裏真的太怪了，又怪又邪性。
所有的建築和設施都規避了正常布局，甚至園區內還種了許多的吸陰槐樹，讓樂清火葬場從一個‘送亡者往生’之所直接變成了‘囚亡者魂魄’之地。
鬼魂逃脫不開，自然怨氣橫生。
而怨氣又是鬼魂的力量來源，怨氣越盛，鬼魂的能力就會越強。
可奇怪的是，那天她看見的趴在小陸後背上的老人鬼，明明怨氣也很強，卻偏偏感受不到實際力量。
唯一的能力，可能就是嚇唬下小陸這種膽小鬼，然後讓對方自取滅亡了。
所以她推測，樂清火葬場之所以這樣設置，或許是為了吸取此處亡魂們身上的怨氣，再為己所用。
若真是如此，那就有點難辦了……
見雲墨不說話，小陸害怕極了，連忙湊近問道：“大師，現在我身邊有有有……有臟東西嗎？”
雲墨聞言斂回思緒，看了小陸一眼。
旋即搖搖頭說：“沒有。你在我身邊，長眼的鬼魂不會湊過來的。”
小陸這才放心。
隨後兩人沒在外面多待，而是前往了焚屍樓。
再次來到這個地方，小陸還沒等碰到大門呢，腿就已經打起了哆嗦。
但為了維持男人的尊嚴，他還是佯裝著淡定。
結果前腳剛走進去，後腳大門就‘砰’的一聲再次關上了，耳邊甚至還傳出了小孩的嬉笑聲，不斷的重覆道：“來找我玩呀……”
“來找我玩呀……鬼捉人，捉到你的話，你要來陪我哦……”
腳下突然出現了一大片血腳印！
他連忙擡起頭，卻發現哪還有雲墨的身影了？
前面明明站著的……是具骷髏！
他當即被嚇得跌坐在地，剛要尖叫出聲，嘴巴就被一張符咒給封上了。
“別吵，都是假的。”
雲墨拍了拍小陸，順手將捂著他眼睛的小男孩給拽了下來。
小男孩的眼眶裏是空的，牙齒也脫落許多，被抓住後還憤憤的在空中胡亂踢了兩腳，發現無濟於事後便委屈巴巴的憋著嘴大哭了起來。
“道士的條子來了！大家快躲起來呀！”小男孩口齒不清的傳遞著消息。
這哭聲的穿透能力極強，雲墨也很是厭煩。
於是又一道符打了過去，小男孩這才乖乖的閉了嘴，不敢再亂喊亂叫。
可躲在周圍的鬼魂，卻也都跑的差不多了。
小陸從幻象中脫離，再次瞧見雲墨時，差點就想沖過去直接抱大腿了。
“大師嗚嗚嗚……”他的語氣顫抖，“你不是說不會有鬼欺負我嗎……”
雲墨：“我說的是，長眼的鬼魂不會湊過來。”
小陸：“？有什麽區別嗎？”
雲墨指了指自己手中拎著的小男孩，面無表情，“但它沒有眼睛。”
小陸：“……”
小陸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還是委委屈屈的說道：“行、行吧……那大師你能不能給我個平安符什麽的，我怕再遇見沒長眼的……”
雲墨想了想，這個可以有。
於是就從自己的萬能小包袱裏面，掏出了一張平安符。
順便，還把小陸手裏面言清真人賣給他的，拿了過來。
“我師父沒料到你會來到這種陰地，給你的符效用不是特別強，主要也是怕你的體質受不住天道的祝福。”她說，“待會回去我再添上幾筆就好了，但仍舊是只可出遠門的時候戴著，平常情況下放在家中就行。”
小陸感激涕零，連連點頭。
戴好新的平安符，他果然就覺得清明了許多，身子也不再那麽冷了。
再一擡頭，他就瞧見雲墨的手上正拎著個小男孩。
嗯……沒有眼睛。
小陸吞咽了一下口水，知道這是大師讓他看到的，因此生怕會引起鬼魂的註意，連忙撇過頭裝作什麽都沒看見。
雲墨輕笑，“走吧，去焚屍間看看。”
兩人一鬼向下走，周圍環境也逐漸變得陰森起來。
雲墨滿意的點頭。
這就是帶著小陸的好處了。
雖說是吵了點，但根本不用她費力，鬼魂們自己就湊過來了。
只是苦了小陸，鬼都快要貼臉上了，他還是要滿頭大汗的裝作看不見，插在兜裏的手都快抖成篩子了。
很快，雲墨推開了焚屍間的門。
然而，原本被小陸給重新關上的焚化爐，此時此刻卻是開著的，裏面也空空如也，根本沒有屍體。
“怎麽回事……”小陸有些詫異。
下一秒，有陰風襲來！
他僵硬的回過頭，便瞧見那具屍體正站在自己身後，張著嘴要來咬他！
這具屍體，剛才竟然藏在門後！
“攥緊平安符。”
雲墨當即將小陸拽到自己身後，旋即結印念咒，一道金符憑空出現，只是瞬間便貼在了老人的額頭。金光大作，火焰‘蹭’的一下竄起，灼燒的對方哀叫連連，直接倒在地方，無論怎麽掙紮都再難站起來了。
“莫爺爺！莫爺爺！”
雲墨身旁的小男孩見狀，突然開始掙紮。
嘴巴都被符燒出了個洞，也仍舊不停的、焦急的喊著，“你這個壞蛋，不許欺負莫爺爺！我們什麽都沒做，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們！”
雲墨神色淡漠，卻利落的收回了金符。
火焰灼燒屍體的氣味在焚屍間內不算獨特，她看著沖到了老人旁邊的小男孩，說道：“是這位莫爺爺先動手的，我只是本能回擊。”
小男孩：“你你你你你……”
莫爺爺的臉都快被燒爛了，用了好大的勁，才終於將自己的魂體恢覆回正常的模樣。
“小丁，爺爺沒事。”
他摸了摸小丁的頭，面露慈祥。
隨後才看向了雲墨，嘆了口氣，“對不起，我們也不想的……我們被困在這裏太久太久了，自身的怨氣和火葬場綁在了一起，根本沒辦法離開。剛才你進來的時候，我們就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可我們還有心願未了，所以為了避免魂飛魄散，就只能……”
小陸：“……？”
小陸：“不是，那你襲擊她啊，你襲擊我幹啥？”
他有些憤憤的走上前，但是雙腿還是有點軟，差點就跌跪在地上了。
看著一臉溫順慈祥的莫爺爺，他跳腳道：“而且那天，就是你差點讓我從五樓跳下去的吧？你那天多兇殘，怎麽現在老實了，鬼居然也看人下菜碟嗎！”
莫爺爺有些心虛，“小夥子，我也沒辦法呀……”
他又嘆了口氣道：“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沒用，我的力量越來越虛弱了，沒有辦法繼續保護這裏的孩子們，只求小姑娘將我打散之後，能饒他們一命。”
這話落下，小丁頓時哭了，抱著他就不撒手。
四周也陸陸續續又鉆出了幾個鬼腦袋，小心翼翼的盯著他們這邊看，各個臉上都掛滿擔憂。
它們雖然是鬼，但除了意外闖進來驚嚇到它們的小陸，也確實沒再傷害過其他人了。
而莫爺爺，也是它們所有鬼的心理支柱。
如果沒有了莫爺爺，它們很難想象，今後那漫長到沒有盡頭的鬼生生活，要怎麽過下去。
原本還氣呼呼的小陸，這下也不再嘮叨了。
焚屍間的氣氛，好像頓時就從陰冷變成了悲情。
雲墨卻歪了歪頭，不解道：“我沒說過要打散你們啊，我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搞清楚這個火葬場的問題，順便再送你們離開。”
眾鬼聞言，都詫異的看著她。
莫爺爺爺瞪大了雙眼，然後又忙不疊地扶住自己的眼珠子，問：“你能送我們離開？去地府投胎？”
雲墨點了點頭。
樂清火葬場的陣法難解，但並不是不能解。
鬼魂的怨氣，很多時候，對應的都是他們生前未了的心願。她只需去帶它們解了心願，那這裏的陣法自然是不攻自破。
至於幕後之人……
此處怨氣纏繞、天機太深，她不好強行查看。
還是要等時機到了才可以。
聽她這麽說，眾鬼蠢蠢欲動。
但它們也不敢輕舉妄動，萬一這個道士是騙他們呢？它們可不想魂飛魄散啊……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莫爺爺站了出來。
“小姑娘，我相信你。”他說，“讓我先來吧。”
他先去給孩子們探探路，若是真的，皆大歡喜；若是假的，那他的消散也可以給孩子們提個醒。
總之，他該去。
小丁連忙拽住了他的褲腳，“莫爺爺……”
莫爺爺拍了拍小丁的頭，隨後走到了雲墨身邊。
其實雲墨並不是很理解，為什麽他們的表情那麽視死如歸，但她也懶得多問，回頭同小陸說：“在這裏等著，別讓它們離開，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小陸內心：啊啊啊不要丟下我啊雲大師！
小陸表面：“我、我……我努力！”
大師給他留下的任務，他必然要好好完成！
雲墨點頭，又給小陸留下了一張平安符後，便優雅的坐在一旁，魂魄出竅並帶著莫爺爺離開了。
獨留小陸站在一群好奇的鬼魂中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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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被送到樂清火葬場的，說明他們生前的住址離這裏不會太遠。
幾分鐘後，雲墨帶著莫爺爺來到了一個老小區。
小區的設施和綠化都比較舊，也並不喧鬧，來往的老人們步履蹣跚，沒走幾步就要坐下歇一會。
莫爺爺一路都沒有說話，只有走進小區，看了看廣場裏說笑的人後，才搖搖頭，“沒有我老伴兒。”
雲墨隨口一問：“你覺得她會來這裏？”
莫爺爺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視線恍惚，陷入了回憶中。
“我還在的時候，就總喜歡中午晚上吃完飯後，帶著我老伴兒來廣場裏消遣。我跟一群不講武德的棋友們下棋，她就跟那些什麽閨蜜們聊些有的沒的，有些時候都能在這坐上一小天，那日子還挺開心的。”
“後來我生病了，整日躺在床上動彈不了。都說養兒防老，但我那個兒子……是個不孝順的，知道我臥病在床後，甚至都沒回來看過我一眼。那段時間只有我老伴兒事無巨細的照顧我，她那些閨蜜喊她出去跳廣場舞她也不去，說是怕我自己會下不來地……”
“可就算如此，我還是撒手人寰了。被送進火葬場的當天，我的魂魄就被那裏強大的力量拽了出來，想跑也跑不出去。我看見我那個‘孝順’兒子交了個錢就離開了，還說屍體愛咋處理咋處理，骨灰都不用給他，反正遺照也都拍好了，辦席請親戚夠用。”
說到這裏，莫爺爺身上的怨氣加重。
長籲短嘆了好幾聲，隨後才繼續說：“我是真的氣啊，氣自己無能，沒把兒子教育好。也氣自己無力，不能直接沖上去給這個逆子幾巴掌。然而更多的其實是遺憾，因為我老伴兒沒有來送我，甚至之後被遺棄在火葬場的這段時間裏，她也沒有來找過我。”
他有些傷心，甚至還有些委屈。
看了看廣場，又有些賭氣的別過眼神，繼續一邊走一邊念念叨叨。
“我總會想，或許她是怕看到我後傷心，也或許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我被遺棄在那了，再或許是她找到了新的老伴兒，有了更幸福的生活。其實說實話，哪個我都能接受，就是……哼，沒什麽沒什麽。”
他其實是想說，就是心裏覺得有些悶悶的罷了。
但這個道士小姑娘畢竟是個晚輩。
他可不好在晚輩的面前說這種話，多丟人。
雲墨環臂，心道這個莫爺爺還有些傲嬌。
她伸出手掐算了一下，隨後微微垂眸道：“你老伴兒沒能去看你確實是有原因的，只不過不是你剛才想的那些情況。”
莫爺爺渾濁的眼睛亮了亮，“她沒再找老伴兒？”
雲墨：“嗯，我們去你家看看吧。”
莫爺爺連連點頭，哼著小曲兒，看起來比剛才高興了不少。
然而當走進家門後，他的表情卻瞬間凝固。
只見本就不大的家裏堆滿了許多雜物，無論是新的舊的亦或是吃的用的，全都摞在了一起，甚至還有陣陣腐臭味傳來，中間屋子看起來簡直是破敗不堪。
“咋回事，咋可能……”
看著這副場景，莫爺有些不敢相信。
他老伴兒向來是最愛幹凈的，所以說後來上了年紀體力不支，就不會收拾的那麽細致了，但最基本的整潔還是能做到的，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家裏變成現在這副樣子，除非……
一個念頭在莫爺爺的腦海中閃過。
他慌忙的搖了搖頭，不太敢相信。
恰好此時臥室裏傳來了一陣粗糲的呼吸聲，猶如是大風刮過樹幹，枝葉無助的搖晃，幾乎快要折斷。
他一驚，正想走進臥室看一看，大門被打開了。
他連忙回頭，便瞧見原來是自己的兒子，領著兒媳和孩子回來了，手上甚至還拎著水果禮品。
他有些詫異，心道兒子現在這麽孝順了？
可下一秒，他就聽見兒媳婦說：“你說你非要先來這幹什麽？孩子還得去補習班呢，這地方又臟又臭的，等會兒回去還得再洗澡換衣服……”
他兒子說：“咱們得在外人面前演一演，別到時候老太太死了有人說咱們閑話，錢都拿的不安生。”
兒媳婦癟了癟嘴，只得嫌棄的將東西扔在地上。
新蘋果紅彤彤的，和已經腐爛的水果放在一起，看起來格外的不和諧。
但倆人並未理會，只是不悅的捏住了鼻子，順便還給孩子戴緊了口罩。
“這屋裏都有細菌，那老太太的身上不知道藏了多少病毒呢，乖乖等會不要靠近。”兒媳婦說著。
兒子沒覺得哪裏不妥，只是踮著腳尖嫌棄的往臥室裏走，說：“我去看看那老太太死沒死呢。”
莫爺爺已經氣到額頭爆筋了，但一聽到要去看老伴，又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門被打開，一股濃烈刺鼻的臭味從屋裏傳出來。
下一刻，他怨氣沸騰！
只見他老伴兒正面如死灰的躺在床上，而床上堆滿了垃圾和食物殘渣，甚至還有已經幹涸的排洩物！
怎麽會？怎麽會！？
莫爺爺慌亂的走上前去，正巧兒子掀開了老伴兒的被，直到這時他才看清楚，老伴兒已經瘦成一把骨頭了，甚至小腿也皺縮到不成樣子，明顯是半癱後就被人扔在床上再也沒有管過！
而他的兒子，見狀只是嫌棄的嘖了一聲。
然後再次把被甩了回去，蹙眉說道：“你這老太太命還挺硬的，你不是總說要早點去見我爸麽，怎麽到現在還沒去？你就不能體諒體諒你兒子？養老錢和我爸的退休金現在給我又能怎麽樣？非要我一遍遍的過來和你磨叨，你不煩我都要煩了……”
這話字字誅心，哪位母親聽了心裏都會滴血。
可床上的老太太只是轉了下頭，目光渙散的盯著床邊，盯著莫爺爺現在站著的位置。
她張了張嘴，幅度很輕，沒人聽見看見。
但旁邊的雲墨卻知道，她說的是——
“老頭子，你帶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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